第49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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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9章
鐘菱只來得及胡亂砸了幾下院子門, 高呼兩聲“著火了！”，便也顧不上等鐘大柱出來，轉身就朝著那濃煙滾滾的方向跑去。
鐘菱從來沒有跑的這麽快過。
耳邊呼嘯著寒風, 不安的心跳聲一下一下撞擊著骨膜, 那些越來越近的哭喊和呼救聲, 她聽得一點也不真切。
每一次呼吸都有冷冽的風灌進胸膛裏，隨著呼吸的起伏, 細密的冰刃在切割著血肉。
跑過這短短幾百米的小路, 鐘菱的腦子裏亂糟糟的，悲傷混沌一片，卻凝結不出一個具體的形狀。
韓師傅、韓姨, 還有相處不久卻一見如故的周蕓。
他們對鐘菱來說, 不只是小食肆的頂梁柱, 更是她的家人。在日覆一日的相處之中, 將她前世所有的遺憾和愧疚全部治愈。
越往前跑, 煙霧越發地濃郁了起來。穿過遠遠圍觀的人群，越來越多捂著口鼻, 半身灰黑的人從煙霧中沖出來。
灼人的黑煙裏有一種令人窒息的顆粒感, 鐘菱下意識地皺眉。眼前的畫面雖然有些模糊，但她沒有放過每一個人的面容, 企圖找到熟悉的人。
起火的範圍有些大，火光映紅了半天夜空，已經有軍巡鋪①提著水袋在濃煙中來回穿梭。
鐘菱的腳步被撲面而來的熱氣和濃煙逼停，她大口喘著氣, 有些無措的環顧了一下四周。
但是沒有她要找的人。
當朝人雖有夜生活, 但大部分第二天要上工的普通百姓，還是習慣早睡。
這個時間點, 大部分人都已經歇下了。此時背著火光往外逃竄的，大多衣衫淡薄，頭發淩亂。
鐘菱喘著粗氣，目光一刻不帶停歇的盯著那濃煙滾滾的巷子。
距離起火已經有一段時間了，往外逃離的人逐漸變少了。
鐘菱的一顆心徹底的被吊在嗓子眼裏，她只覺得胃裏翻湧著惡心了起來，一股令她難以承受的恐懼攀爬上她的肩膀。
世界上最殘忍的事情，莫過於從一無所有，到擁有了一切，而最後又什麽都失去了。
火焰燃燒的黑色絮狀物輕飄飄的在空中打轉，像是一場下在夜色裏的，黑色的雪。
那從巷子裏傳來的，劈裏啪啦的，是火焰燃燒的聲音。張牙舞爪的在夜色中叫囂著，不斷吞噬著周圍的生機。
荒誕、又悲哀。
像是來自地府的鎖鏈，圈住了這一小塊區域。
鐘菱抹了一把臉，擡起腿準備跟著那提著水袋的軍巡鋪士兵身後，沖進那泛著火光的煙霧中。
就在她邁出步子的一瞬間，那已經許久沒有動靜了的黑煙裏，有兩個相互攙扶的人，快步地走了出來。
在看見她們那熟悉的身影時，鐘菱的心猛地跌落了下來，她腳下一軟，險些就跪倒在地。
韓姨和周蕓雖然半身灰黑的煙灰，但是看起來精神狀態還不錯的樣子。她們用打濕的帕子捂著臉，在看見鐘菱的時候，加快了腳步。
“別哭啊，別哭。”
韓姨一把拉住了就要滑落到地上的鐘菱，擡手替她擦了擦臉頰。
周蕓松開帕子，拍著鐘菱的肩膀，大口呼吸著，臉上滿是劫後餘生的慶幸和後怕。
鐘菱這才意識到，自己不知何時已經淚流滿面了。她急切的張嘴，想要說什麽，卻因為嗓子堵的厲害，什麽聲音都沒發出來。
韓姨知道她想問什麽，忙道“老韓也沒事。”
她話音剛落，韓師傅的身影便從濃煙裏顯現了出來。
只是韓師傅並非空手，他一只胳膊夾著阿旭的腰，有些艱難地制止著像一條鯉魚一樣，不斷掙紮的阿旭。腳步飛快地走到了她們面前。
韓師傅沒有第一時間放下阿旭，他身上一片漆黑，一張嘴便有肉眼可見的黑煙在臉上散開。
他被黑煙堵了嗓子，一時間止不住地咳嗽了起來。
周圍也有不少圍觀的住戶，有不少好心人幫著攙扶從火中逃出來，驚魂未定的人們。
見韓師傅咳得厲害，有人給舀了一碗井水，遞給了他。
韓師傅頷首道謝，接過了碗。
他沒有喝，而是放下了阿旭，掰開了他的嘴，不管他的掙紮和抗拒，硬是給他灌了下去。
周圍一派混亂的場面，在那些哭天喊地的聲音中，韓師傅這異常粗暴的行為，也並沒有引起任何人的註意。
等到給阿旭灌了兩口水後，韓師傅按著他，仰頭將碗底最後一點水喝的幹凈。
鐘菱忙接過空碗，還了回去。恰好這時，宋昭昭和鐘大柱也趕了過來。
宋昭昭手裏還拿著鬥篷，第一時間就給衣裳單薄的韓姨和周蕓遞了過去。
見眾人都沒事，鐘菱這才松了口氣，但是當她的目光看向阿旭的時候，那一顆心又被架在了火上，焦灼不安了起來。
阿旭的情況實在是太反常了，他向來是像孤狼一樣冷靜的。此時卻完全紅了眼，若不是韓師傅一直控制著他，他就已經朝著火場裏沖去了。
鐘菱記得，阿旭是和祖母一起生活的。但是鐘菱一直守在這巷子最靠近火光的地方，她並沒有在出逃的人群裏，看到阿旭的祖母……
韓師傅有些痛苦地閉上了眼睛：“跑到門口的時候，梁柱砸下來了……阿婆走慢了一步，被擋在了裏面。”
在那生死一瞬的時刻，阿旭剛好站在那梁柱下。危急關頭，是他的祖母推了他一把，將他的徹底的推出了院子外，而自己則因為跌了一下，徹底失去了出逃的可能。
阿旭在反應過來的一瞬間，就瘋魔了似得要扒著那柱子往跑去。
火其實剛剛蔓延到隔壁的院子，但是顯然房屋結構已經受到了影響，那熊熊的火光和逼人的溫度，叫韓師傅不敢再停留。
他只能讓韓姨和周蕓先走，然後一把抄起了阿旭，跑了出來。
“我要去找奶奶！”
阿旭眼眶通紅，他似是瘋魔了一般，掙紮的時候一口咬在了韓師傅的手上。在韓師傅吃痛松手的一瞬間，他像一只小狼一樣，猛地就朝著煙霧裏跑去。
還沒有來得及消化過來的鐘菱一驚，她忙轉身要追，但是她身邊的鐘大柱反應更快。
沒等阿旭紮進煙裏，鐘大柱已經一把抓住了他的衣領，像是拖著一只幼崽一般，生生將他拽了回來。
阿旭的手指繃的很緊，死死摳在鐘大柱的手掌上，企圖掙脫出來。
但是鐘大柱面色淩厲陰沈，是真的狠下了心。
阿旭怎麽可能敵過鐘大柱的力氣，他掙紮的被鐘大柱拖了一路，滿臉淚水，啞著嗓子嚎叫道：“我得去救我奶奶，那是我奶奶啊！”
鐘大柱一路將阿旭拖到了墻角，他剛一松手，阿旭就又撒腿要跑，然後被鐘大柱一把拽住了衣領，重重地摁在了墻上。
鐘大柱手上沒有收著勁，那砰的一聲，不僅是阿旭疼得小臉皺成一團，就連站在旁邊看著的鐘菱都一哆嗦，只覺得脊背一陣發疼。
似是意識到了自己和鐘大柱的力量差距，阿旭放棄了掙紮，他擡起一雙通紅的眼睛，滿眼淚水地哀求鐘大柱。
“我真的不能把她一個人留在那裏。我得救她真的，那是我奶奶，把我養大的奶奶！”
“所有人都不要我的時候，是她沒有放棄我，我不能在這個時候為了活命放棄她！”
他來來回回的，重覆著這兩句話，情緒激動，顯然已經沒有殘餘多少理智了。
鐘大柱提著阿旭的衣領，逼得他擡頭直視自己。
他啞著嗓子，低啞地嘶吼道：“鋪兵已經在滅火了！你現在進去就是送死！除了耽誤救人，什麽都做不了！”
這話像是驚雷一般，劈在了阿旭的頭頂上，他一直抗拒的手臂慢慢垂蕩了下來，眼神中的沖勁和狂熱，也逐漸散去。他的目光呆呆楞楞，失去了光彩。
恰好這時，孫六腳步匆忙，跑了過來。
他住的離清水街有些距離，一路跑著到小食肆，又在已經護送著韓姨和周蕓回去的宋昭昭那裏，打聽到了鐘大柱的去向，這才趕了過來。
“大……大哥！”
鐘大柱回頭瞥了他一眼，松開了攥著阿旭衣領的手。
誰知剛剛還雙目無神的阿旭，一瞬間覆活了一般，手腳並用地轉頭就又要跑。
他的動作徹底激怒了鐘大柱。
鐘大柱手上再沒收著力氣，一把將阿旭扯了回來，趁著阿旭還沒能從慣性裏站穩腳步，擡手就是一巴掌。
阿旭被打得側過臉去，他往後跌了幾步，在靠著墻壁的時候，緩緩滑落了下去。
見他終於是歇了要跑的勁頭，在場的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氣。
鐘大柱回頭給鐘菱遞了一個眼神，朝著孫六一招手。毫不猶豫地朝著濃煙中快步走去，他們倆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了視線範圍之內。
那孤勇決絕的背影，叫鐘菱滿是憂慮地盯著巷子看了好一會。
雖然以前就了解赤北軍將士的作風，從前只覺得偉大。但是真到這一時刻，鐘菱滿心滿眼的，只有擔心。
阿旭還坐在墻角，小狼崽像是受了重創一般，一動不動的。
他身上只穿了一件單衣，黑色絮狀物圍著他飄飄蕩蕩，讓他看起來脆弱的好像下一秒就要跟著飄走了一般。
此時便顧不上男女大防了，鐘菱脫下了身上的對襟褂子，裹住了阿旭，用力地揉了揉他的頭發。
“我爹會把你祖母帶出來的，你要相信赤北軍的士兵！”
過了很久，阿旭才回過神似得，緩緩擡頭。
鐘菱的狀態其實比他好不到哪去，她眼眶通紅，臉上沾染了煙灰，狼狽極了。但是她的眼裏，依舊是保持著幾分鎮定和希望。
“我們一起等他們回來。”
這一等，就又是好一會。
現場的情況已經被控制住了，滔天的火光已經被撲滅的差不多了，只餘下滾滾濃煙。
除了軍巡鋪的士兵們，還有禁軍的身影，估計已經層層上報，開始調動不同部門的人手來處理了。
那些慌亂出逃的居民們，也被帶去了臨時安置的地方，先湊活著過了這一夜。
而周圍圍觀的居民們，見火勢已經被控制住了，大多打著哈欠回去了。
終於，在鐘菱即將耐心耗盡的時候，鐘大柱和孫六從濃煙消散了不少的巷子裏走了出來。
孫六的背上，背著一個年邁的婦人。
一直處於失魂狀態的阿旭猛地竄了起來，他扒著孫六的肩膀，顫抖著手去探祖母的鼻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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鐘菱只來得及胡亂砸了幾下院子門, 高呼兩聲“著火了！”，便也顧不上等鐘大柱出來，轉身就朝著那濃煙滾滾的方向跑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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耳邊呼嘯著寒風, 不安的心跳聲一下一下撞擊著骨膜, 那些越來越近的哭喊和呼救聲, 她聽得一點也不真切。
每一次呼吸都有冷冽的風灌進胸膛裏，隨著呼吸的起伏, 細密的冰刃在切割著血肉。
跑過這短短幾百米的小路, 鐘菱的腦子裏亂糟糟的，悲傷混沌一片，卻凝結不出一個具體的形狀。
韓師傅、韓姨, 還有相處不久卻一見如故的周蕓。
他們對鐘菱來說, 不只是小食肆的頂梁柱, 更是她的家人。在日覆一日的相處之中, 將她前世所有的遺憾和愧疚全部治愈。
越往前跑, 煙霧越發地濃郁了起來。穿過遠遠圍觀的人群，越來越多捂著口鼻, 半身灰黑的人從煙霧中沖出來。
灼人的黑煙裏有一種令人窒息的顆粒感, 鐘菱下意識地皺眉。眼前的畫面雖然有些模糊，但她沒有放過每一個人的面容, 企圖找到熟悉的人。
起火的範圍有些大，火光映紅了半天夜空，已經有軍巡鋪①提著水袋在濃煙中來回穿梭。
鐘菱的腳步被撲面而來的熱氣和濃煙逼停，她大口喘著氣, 有些無措的環顧了一下四周。
但是沒有她要找的人。
當朝人雖有夜生活, 但大部分第二天要上工的普通百姓，還是習慣早睡。
這個時間點, 大部分人都已經歇下了。此時背著火光往外逃竄的，大多衣衫淡薄，頭發淩亂。
鐘菱喘著粗氣，目光一刻不帶停歇的盯著那濃煙滾滾的巷子。
距離起火已經有一段時間了，往外逃離的人逐漸變少了。
鐘菱的一顆心徹底的被吊在嗓子眼裏，她只覺得胃裏翻湧著惡心了起來，一股令她難以承受的恐懼攀爬上她的肩膀。
世界上最殘忍的事情，莫過於從一無所有，到擁有了一切，而最後又什麽都失去了。
火焰燃燒的黑色絮狀物輕飄飄的在空中打轉，像是一場下在夜色裏的，黑色的雪。
那從巷子裏傳來的，劈裏啪啦的，是火焰燃燒的聲音。張牙舞爪的在夜色中叫囂著，不斷吞噬著周圍的生機。
荒誕、又悲哀。
像是來自地府的鎖鏈，圈住了這一小塊區域。
鐘菱抹了一把臉，擡起腿準備跟著那提著水袋的軍巡鋪士兵身後，沖進那泛著火光的煙霧中。
就在她邁出步子的一瞬間，那已經許久沒有動靜了的黑煙裏，有兩個相互攙扶的人，快步地走了出來。
在看見她們那熟悉的身影時，鐘菱的心猛地跌落了下來，她腳下一軟，險些就跪倒在地。
韓姨和周蕓雖然半身灰黑的煙灰，但是看起來精神狀態還不錯的樣子。她們用打濕的帕子捂著臉，在看見鐘菱的時候，加快了腳步。
“別哭啊，別哭。”
韓姨一把拉住了就要滑落到地上的鐘菱，擡手替她擦了擦臉頰。
周蕓松開帕子，拍著鐘菱的肩膀，大口呼吸著，臉上滿是劫後餘生的慶幸和後怕。
鐘菱這才意識到，自己不知何時已經淚流滿面了。她急切的張嘴，想要說什麽，卻因為嗓子堵的厲害，什麽聲音都沒發出來。
韓姨知道她想問什麽，忙道“老韓也沒事。”
她話音剛落，韓師傅的身影便從濃煙裏顯現了出來。
只是韓師傅並非空手，他一只胳膊夾著阿旭的腰，有些艱難地制止著像一條鯉魚一樣，不斷掙紮的阿旭。腳步飛快地走到了她們面前。
韓師傅沒有第一時間放下阿旭，他身上一片漆黑，一張嘴便有肉眼可見的黑煙在臉上散開。
他被黑煙堵了嗓子，一時間止不住地咳嗽了起來。
周圍也有不少圍觀的住戶，有不少好心人幫著攙扶從火中逃出來，驚魂未定的人們。
見韓師傅咳得厲害，有人給舀了一碗井水，遞給了他。
韓師傅頷首道謝，接過了碗。
他沒有喝，而是放下了阿旭，掰開了他的嘴，不管他的掙紮和抗拒，硬是給他灌了下去。
周圍一派混亂的場面，在那些哭天喊地的聲音中，韓師傅這異常粗暴的行為，也並沒有引起任何人的註意。
等到給阿旭灌了兩口水後，韓師傅按著他，仰頭將碗底最後一點水喝的幹凈。
鐘菱忙接過空碗，還了回去。恰好這時，宋昭昭和鐘大柱也趕了過來。
宋昭昭手裏還拿著鬥篷，第一時間就給衣裳單薄的韓姨和周蕓遞了過去。
見眾人都沒事，鐘菱這才松了口氣，但是當她的目光看向阿旭的時候，那一顆心又被架在了火上，焦灼不安了起來。
阿旭的情況實在是太反常了，他向來是像孤狼一樣冷靜的。此時卻完全紅了眼，若不是韓師傅一直控制著他，他就已經朝著火場裏沖去了。
鐘菱記得，阿旭是和祖母一起生活的。但是鐘菱一直守在這巷子最靠近火光的地方，她並沒有在出逃的人群裏，看到阿旭的祖母……
韓師傅有些痛苦地閉上了眼睛：“跑到門口的時候，梁柱砸下來了……阿婆走慢了一步，被擋在了裏面。”
在那生死一瞬的時刻，阿旭剛好站在那梁柱下。危急關頭，是他的祖母推了他一把，將他的徹底的推出了院子外，而自己則因為跌了一下，徹底失去了出逃的可能。
阿旭在反應過來的一瞬間，就瘋魔了似得要扒著那柱子往跑去。
火其實剛剛蔓延到隔壁的院子，但是顯然房屋結構已經受到了影響，那熊熊的火光和逼人的溫度，叫韓師傅不敢再停留。
他只能讓韓姨和周蕓先走，然後一把抄起了阿旭，跑了出來。
“我要去找奶奶！”
阿旭眼眶通紅，他似是瘋魔了一般，掙紮的時候一口咬在了韓師傅的手上。在韓師傅吃痛松手的一瞬間，他像一只小狼一樣，猛地就朝著煙霧裏跑去。
還沒有來得及消化過來的鐘菱一驚，她忙轉身要追，但是她身邊的鐘大柱反應更快。
沒等阿旭紮進煙裏，鐘大柱已經一把抓住了他的衣領，像是拖著一只幼崽一般，生生將他拽了回來。
阿旭的手指繃的很緊，死死摳在鐘大柱的手掌上，企圖掙脫出來。
但是鐘大柱面色淩厲陰沈，是真的狠下了心。
阿旭怎麽可能敵過鐘大柱的力氣，他掙紮的被鐘大柱拖了一路，滿臉淚水，啞著嗓子嚎叫道：“我得去救我奶奶，那是我奶奶啊！”
鐘大柱一路將阿旭拖到了墻角，他剛一松手，阿旭就又撒腿要跑，然後被鐘大柱一把拽住了衣領，重重地摁在了墻上。
鐘大柱手上沒有收著勁，那砰的一聲，不僅是阿旭疼得小臉皺成一團，就連站在旁邊看著的鐘菱都一哆嗦，只覺得脊背一陣發疼。
似是意識到了自己和鐘大柱的力量差距，阿旭放棄了掙紮，他擡起一雙通紅的眼睛，滿眼淚水地哀求鐘大柱。
“我真的不能把她一個人留在那裏。我得救她真的，那是我奶奶，把我養大的奶奶！”
“所有人都不要我的時候，是她沒有放棄我，我不能在這個時候為了活命放棄她！”
他來來回回的，重覆著這兩句話，情緒激動，顯然已經沒有殘餘多少理智了。
鐘大柱提著阿旭的衣領，逼得他擡頭直視自己。
他啞著嗓子，低啞地嘶吼道：“鋪兵已經在滅火了！你現在進去就是送死！除了耽誤救人，什麽都做不了！”
這話像是驚雷一般，劈在了阿旭的頭頂上，他一直抗拒的手臂慢慢垂蕩了下來，眼神中的沖勁和狂熱，也逐漸散去。他的目光呆呆楞楞，失去了光彩。
恰好這時，孫六腳步匆忙，跑了過來。
他住的離清水街有些距離，一路跑著到小食肆，又在已經護送著韓姨和周蕓回去的宋昭昭那裏，打聽到了鐘大柱的去向，這才趕了過來。
“大……大哥！”
鐘大柱回頭瞥了他一眼，松開了攥著阿旭衣領的手。
誰知剛剛還雙目無神的阿旭，一瞬間覆活了一般，手腳並用地轉頭就又要跑。
他的動作徹底激怒了鐘大柱。
鐘大柱手上再沒收著力氣，一把將阿旭扯了回來，趁著阿旭還沒能從慣性裏站穩腳步，擡手就是一巴掌。
阿旭被打得側過臉去，他往後跌了幾步，在靠著墻壁的時候，緩緩滑落了下去。
見他終於是歇了要跑的勁頭，在場的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氣。
鐘大柱回頭給鐘菱遞了一個眼神，朝著孫六一招手。毫不猶豫地朝著濃煙中快步走去，他們倆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了視線範圍之內。
那孤勇決絕的背影，叫鐘菱滿是憂慮地盯著巷子看了好一會。
雖然以前就了解赤北軍將士的作風，從前只覺得偉大。但是真到這一時刻，鐘菱滿心滿眼的，只有擔心。
阿旭還坐在墻角，小狼崽像是受了重創一般，一動不動的。
他身上只穿了一件單衣，黑色絮狀物圍著他飄飄蕩蕩，讓他看起來脆弱的好像下一秒就要跟著飄走了一般。
此時便顧不上男女大防了，鐘菱脫下了身上的對襟褂子，裹住了阿旭，用力地揉了揉他的頭發。
“我爹會把你祖母帶出來的，你要相信赤北軍的士兵！”
過了很久，阿旭才回過神似得，緩緩擡頭。
鐘菱的狀態其實比他好不到哪去，她眼眶通紅，臉上沾染了煙灰，狼狽極了。但是她的眼裏，依舊是保持著幾分鎮定和希望。
“我們一起等他們回來。”
這一等，就又是好一會。
現場的情況已經被控制住了，滔天的火光已經被撲滅的差不多了，只餘下滾滾濃煙。
除了軍巡鋪的士兵們，還有禁軍的身影，估計已經層層上報，開始調動不同部門的人手來處理了。
那些慌亂出逃的居民們，也被帶去了臨時安置的地方，先湊活著過了這一夜。
而周圍圍觀的居民們，見火勢已經被控制住了，大多打著哈欠回去了。
終於，在鐘菱即將耐心耗盡的時候，鐘大柱和孫六從濃煙消散了不少的巷子裏走了出來。
孫六的背上，背著一個年邁的婦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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